浮云一别后,流水十年间
第十年
今天便利店来了个女人,她把小忆带走了,于是最后又剩我一个人。
我其实挺舍不得的,但是也没办法阻止,我想你在的话,应该会摆摆手说一句:“走就走呗,他也有自己的人生。”
又或者:“你哪根葱啊,当初说抛弃就抛弃,现在想要回又要回,当我这儿收容所呢,没门。”
嗯,像是你的语气,我还没忘记呢。
他们走后,我提早关了店门。
冬天了,滨海城下了第一场雪,特别大,我看到了六角形的雪花。
你能看到吗?你还在吗?
第九年
下午去接小忆放学,他哭着走出校门,边哭边问:“爸爸,为什麽我没妈妈?”
这个问题真把我给难住了,我想了想,然后告诉他:“你有妈妈,嗯…你妈妈姓赵,小名叫丽丽。”
“那我妈妈去哪里了?”
“去了很远的地方,造福社会。”
“很远…是南极吗,是南极科学家吗?”
“是的。”
白色谎言,说起来面不红气不喘,大概是在俗世里翻滚太久,人老了,脸皮见长了,我居然这麽糊弄小孩子,不过他终于开始高兴起来,不哭了。
你呢,你要是听到,肯定得给我一爆栗,其实我不是故意把你说成女的,就是…下意识。你是老好人嘛,不介意的,能够笑着让我一枪崩了你,真的,比我伟大多了。
夸你呢,能听到吗?
再过几年,我想,再过几年,等小忆小学毕业了,就告诉他,他是我捡来的。
第八年
今天擦枪的时候,听见楼下面那家孩子在弹琴,琴声断断续续,说不上来有什麽美感,但我还是听了大半小时。
家里也有一把琴,可惜,我不会弹,也弹不响。
我把早月取了出来,琴弦柔韧,琴身古朴,是把好琴,也是把哑琴。
手指从弦上滑过,和以往任何一次尝试一样,结果只有与空气相互摩擦的滋滋声。
我不是它的知音,只是一个普通人。
普通人啊…
枪与琴,用不到的装饰品。
第七年
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,二十多年的时间,都在期待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,现在,终于如愿了。
走夜路走到很晚,再也没见过一只鬼。
这种时候,我应该高兴的,可是我觉得失落。
矫情,你以前就说我很矫情,现在…我承认了。
蚩尤从我身体里出去了,按道理我又要变回那个瞎子,可是没有,我有了一双普通人的眼睛,过着普通人的生活。
是你吧?你做了什麽?
想过回从前的生活,不是一个人。
第六年
有天下暴雨,我从菜市场冲回家里,袜子全湿了才发现,脚下的鞋,鞋底儿已经被磨坏。
人事皆经不起岁月的变迁,你给我买的鞋也逃不过从崭新到破损的命运。
什麽是命运呢?让人相遇,让人分离,让人在无穷无尽的轮回里浮沉。
我甚至不知道消失不见的摆渡人,还会不会有轮回这个词。
我在网上买到了一模一样的鞋,旧的那双,洗干净收好了。
如果放在桌上每天烧高香参拜,等到我老了,能不能供出个鞋灵呢?毕竟这麽大岁数的鞋子肯定不常见。
隔天上街碰到了以前一起工作过的同事,他开玩笑说我一双鞋来来回回穿了几年,过时了。
我也开玩笑说,没办法,人念旧。
破毛病,我需要个医生。
第五年
新的便利店开张了,还叫444号,我是老板。
还是自己当老板比较好,不必整天待在没有硝烟的战场,与同事之间,下尔虞我诈的一盘棋。
上司都是大爷,你得供着;同事也是大爷,你得忍着。
这麽一对比,你真的是个不像老板的老板,嘴硬心软,每次发火雷声大雨点小。
我能不能怀疑你在故意把我脾气养成现在这样,养得受不了各种各样的上司,高的矮的,胖的瘦的,只好自己来当老板了。
昨儿个给新来的店员开玩笑,叫了他一句少爷,把人吓得一愣一愣的。
我也愣了,愈发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愤青,而且,还越来越像你。
赵吏,你大爷的!
第四年
我开始失眠,整宿睡不着觉,中医西医看了没起作用。
后来,我找了一位心理医生。
催眠疗法。
我在她那里能够安然入睡,睡的时候,会做很多的梦。
梦里仍然有你,你还叫赵吏,而我,却是阿金。
醒过来,眼睛很疼,空调太冷,所以…泪水是热的,很灼人。
我没哭,是阿金在哭,一定是这样。
第三年
我告别了娅,独自一人吃饭睡觉,看书旅行,走街串巷。
接受不了梦里的结局,那种潜意识的迷惑和抗拒让人本能开始逃避。
是海啸携着风刮过。
风止浪静后,我清醒了,也生病了。
再后来捡到一个弃婴,我给他取名为夏忆。
忆亲朋好友,忆流年往昔。
一与二
那个晚上,尘埃落定。
一眨眼,两年弹指过去。
偶然一个黄昏看见你,是空气的倒影,你问:还好吗?
还好。
幸福吗?
还好。
有妻子,即将有儿有女,有美满的家庭,是幸福吧,为什麽我的回答如此不确信。
倒影消失。
不安定地睡去,再诚惶诚恐地醒来,原来,两年只在瞬间,做梦的瞬间。
后记
赵吏:灵魂不能永生不灭,我只好用它还你一双眼睛,给你一个没我以后,未来要如何进行下去的梦。
夏冬青:然后呢?
赵吏:然后你他妈辜负了我给你的美梦啊。
夏冬青:谁要你给啊,谁要啊!你还没跟我说你怎麽回来的?
赵吏:神说,我家大少爷没人照顾半死不活了,于是我就回来了。哎哟我去,我说你怎麽混成这狗样,缺胳膊少腿儿啊?还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了。
夏冬青:你才狗样,你快去干活,不然我扣你工资。
赵吏:能耐了啊你,敢这麽跟我说话。
夏冬青:现在我是老板,我还是你少爷呢。
赵吏:嘁,少爷,你就是个宝爷,还偷偷藏什麽日记…给我看看。
夏冬青:不给,除非你先说说你是怎麽回来的。
赵吏: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,你想听吗?
夏冬青:想。
赵吏:我偏不讲。
——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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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,短篇完结。
看第三季有感。
就想着撸个小故事吧,于是撸了。
冬青说自己清醒了,生病了,感情上认清了,至于得了什麽病,咳咳咳…点到即止
至于赵吏怎麽回来的,咳咳,个人想象把,因为我实在懒得写啦。
大概就是这样吧。